Friday, March 15, 2019

市政厅边的中餐馆

 
 
    这小镇上中国人不多,到有好几家中国餐馆。“福乐餐馆”就在在我住所和学校的之间,有时顺便下班就到那里吃一顿,坐一坐。餐馆所在的位置靠近镇议事堂,有时候会在这里遇见些小镇名流。

    上周末的中午,当我推开餐馆门的时候,看见摩林先生坐在靠窗的小桌边,手里端着一杯酒。
    “嘿,张,上午好呀。要不要到我这边坐一下?”他用手推了一下帽檐。
    我心里一边想,这种礼仪好像是十九世纪出生的人才用的,一边对他微笑了一下:
    “你也上午好呀,卡尔。很高兴遇见你,不过,我还是坐在我的位置上更舒服些。”
    “随你,张,不过待会儿我找你,有点事情和你讨论。”
    “好的,卡尔。”

    摩林先生在镇图书馆工作,既是馆长,也是馆员。他是个性情平和的鳏夫,平时看上去行为有些怪异。在喝了一些威士忌之后,他有时称自己是天文学家,有时候说自己是哲学家,有时候还根据需要是一些别的什么家。他喜欢喝,还经常喝,所以,他是什么家,也就比较地含糊。

    我在的位子上坐下,小掌柜的笑容满面地走过来,站在我右后面:
    “张先生,还是老样子吗?”
    “嗯。今天加瓶啤酒吧。”
    “好的,一瓶啤酒,一碟五香花生,一屉烧麦,还有一碗西红柿鸡蛋汤。”
    “哈哈,对对。你们老掌柜的呢?”
    小掌柜的朝楼上一指:“他在上面迷糊呢。”

    老掌柜的早年毕业于浙江大学,是学液压传动的。赶上文革后第一批出国学习的机会,就出来了。不知怎么回事和洋导师闹了很大矛盾,就不再上课,跑出来搞了个餐馆。因为弄得比较早,赚了几个钱,把女儿女婿一起接出来干。现在把生意慢慢交给了小两口,自己只是帮帮忙,不相干的时候就休息。从前是他经常招呼我,现在小掌柜的和我已经很熟了,他看见老顾客来了,很快就上齐了饭菜。
    我酒量不大,两杯下肚,有点轻飘飘的。望窗外看去,两个黑人在街角正在唱歌。其中一个老黑人穿着一件红色衬衣,戴着墨镜,怀抱一把低音提琴,哼哼唧唧在唱着一首爵士曲,好像是在模仿某位美国老歌星,看上去有点面熟。

    一阵脚步声,我转过头来。老掌柜的晃晃悠悠从楼上走下来。他看见我好像很高兴,快步走到我的桌旁坐下,身上带着老黄酒的味道:
    “张教授,今早看到侬真高兴。”他说,“我有些事体想讲把侬听听瞧。”
    “掌柜的,您真客气,有什么事尽管说。”
    “格个事体呢,我也就讲把侬听。张教授人老聪明,老可靠的,别人我是不讲的。”他又继续说道:“古人讲,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侬讲对勿啦?”
    “这个…嗯,对吧。”我不知道他要讲什么。
    “我自家,现在把生意交给小的。时间蛮多,我就想些科学上面的问题。我现在算是搞清爽啦。原来,现代科学老多的问题, 我们古人已经解决了呢。比如讲,我现在就觉得三这个数字交关结棍,三生万物。我现在就在想发明不用二进制,用三进制的计算机。还有呀,教授。侬想想看,大家费了半天劲,证明四色定理。格个问题其实古人老早就讲过了呀,我讲,不要四色定理,三色定理就蛮好了呀。”
    “嗯嗯,对对。”
    “侬再想想看瞧,小人们要做双眼皮,有啥地方好了啦,我对他们讲要么不做,要做就要做出三眼皮来才好…”
    我嘴里答应着,抿了一口酒,正想着怎么摆脱这种谈话,老掌柜自己站起来,说道:
    “以后我慢慢瞧讲给你听,对勿住,我今早要去进点货。”站起来,走向门口。

    我刚长吁了一口气,摩林先生手端酒杯,向我桌边踱过来。
    “张,有件事情,我想你一定感兴趣,我知道你人聪明,又很可靠,所以我的想法和你透露一下也没关系。”
    “我现在正在筹划一件大事!”摩林先生看了看四周。店里只在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对夫妇带着孩子在吃饭。
    “这件事情很重大,我希望你听了以后绝不告诉他人。”
    “我答应。”
    “好吧,你也知道,现在大家都在谈论全球变暖这件事体,大家都束手无策,包括被称为科学家的人。可是,我现在有办法了…。你真的不告诉其他人?”
    “你要不放心,就不要说了。”
    “放心,张,我放心你。我这个计划就是要改变地球的轨道。”接着他就滔滔不绝地开始演讲。大意是经过他的计算只要地球轨道稍微改变那么一点,全球的年平均温度就会下降,他还具体计算了每下降一摄氏度,地球轨道的改变量是多少。
    “可是你怎么改变地球轨道呢?”
    “关键就在这里了,我不只是做了计算,我还有具体方案。非常简单,非常有效,非常…嗯,非常令人激动。那就是在我计算的时刻,全球的人们一起向东南方向移动32步,这样由于角动量守恒,地球轨道就变啦,地球的年平均温度就会下降一度。这可是我的创意,我准备在后天的镇议事会上提出这个提案,你要作证这是我首先提出来的。这可是实现人类合作改变自然的大计划…。”说完这个,他拿着酒杯又慢慢地走回他自己的座位。

    我的天,我不过是打打牙祭,这么一会儿的功夫,出了这么两档子伟大的事情。我想,我快快吃完回家去吧…。我付了帐,走出“福乐餐馆”。脚底下也有些不稳。刚拐过街口,那个很像美国老歌星的黑人停住了演唱。向我鞠了一躬,说道:
    “教授,我是学校的门卫。我知道你很聪明,还很可靠,我有个伟大的想法。”

    我撒开腿就跑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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